說畫，不正經

－人老了，還能性什麼（之六）

　　說到老年人的性事，大概很少比新聞界老兵陸鏗來得「慘烈」。

　　陸鏗1943年在重慶與牙醫楊惜珍結婚，孔祥熙、杜月笙都送花籃，于右任證婚，馬星野為介紹人，也算世紀婚禮。結縭四十四年，歷經國共雙面夾殺，五名子女一家在反革命罪名下的腥風血雨洗禮，好不容易逃到美國，卻在這個時候，陸鏗拋妻別子，愛上了崔蓉芝。

 　
88歲的陸鏗抓緊青春的尾巴

　　陸鏗的兒子痛不欲生發表了「絕交信」，信上說：……從我學走路時起，媽媽背著我，牽著咪托（南軍），還有大妹（南達）、小偉（可信）和阿哥（可望），每個月爬山路到林家院探監看你，手提肩掛的送吃的、用的、穿的和零花錢給你。到警察派出所打證明，小偉被部罵得不敢吭聲，直淌眼淚，嘴癟嘴癟地哭著回來。

　　以上是描寫陸鏗落難坐監，惜珍偕子默默忍受，到了文化大革命，陸可人記得的是，他站在毛像前，但街道辦事處的老奶奶把我從娃娃堆裡拉出來說，你這個反革命兒子，還想坐在毛主席像下面？對門麻子欺侮我，阿哥、小偉、大妹他們在學校裡也被欺侮，因為劃為『黑五類』，從小我們心靈就受了創傷，一家老老小小箍在一起，在共產黨的煉獄裡倖存了下來，總希望你出來後，我們能得到父親的愛。

　　他們孩童時代看到別人有爸爸和圓滿的家，但我的家呢？是一個遭受各種政治壓力、歧視及迫害的悲慘家庭，家裡任何事情都由被生活和社會壓得抬不起頭、肩負全家八口人重擔的母親承擔。

　　就在全家獲得自由，團聚之日，陸鏗的兒子說「今天，安定、豐富、自由、舒坦的生活剛剛開始，你就作出了辜負、傷害媽媽和我們的背叛。」

陸鏗當然也自責，在《回憶與懺悔錄》中說，在我一生中竟然沒有一次帶著老婆孩子假日出遊或逛過一次公園。像我這樣混蛋的爸爸，恐怕天下少有。

在陸、崖初識之時，崖還警告過他，他說：這位女士誠懇警告過我：「你絕不能背叛楊惜珍，否則全世界的人都會向你扔石頭。」結果，她沒想到這位女士也會和我「更有銷魂人不見」，因而大怒，約著我一齊從六層樓上跳下去，（陸當然賴臉不肯）。

　　事發後陸鏗對楊惜珍一方面說自己罄南山之竹作筆，傾滄海之水作墨，也寫不盡你對我的情義。」

　　但另一方面，又對自己的「劣行」找理由，當他怪他的遺傳因子，他說他祖父就是「保山唐伯虎」，擁有六個老婆，父親也是花心大少，在這篇1988年8.30的「陳情信」中，他坦陳：

　　「為什麼到晚年還會fall in love?這與一些痛苦的經歷有關。總覺得自己受了太多太多的罪和苦，因此，需要撫慰，需要體貼，需要溫柔，更需要恢復青春，前三者，從你身上都可以得到，而最後一點，直到我遇見崔蓉芝以後，才有實在的感覺。你可能發現最近半年多以來，我情緒比較高張，精神狀態比較年輕，我想與崔蓉芝的傾心相愛分不開。而她的體貼與溫柔，因為沒有生活小事的摩擦（這作為夫婦生活在一起是不可避免的），因而更顯得單純。在我身上發生的直接效應是，我雖年近古稀，但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態正如好多人見了我以後的反應：最多不過六十歲，你常對我說：『你的身體真好。』但我卻不敢向你道破這一祕密。」

　　這個「老混蛋」的意思是說「我受苦太多，所以我有權享受」，「妳給我體貼、溫柔，但她可以給我恢復青春」，也就是當老年人遇到了「幼齒女人」就可以枯木逢春，所以背叛有理，畫荷的畫家張杰90歲送「有性才有命」呼應此說？也就是說，老年之愛，具有功能「性」，正當「性」及正義「性」（以上引述，出自陸鏗《楊惜珍發生和我們的五個兒子》文）。

　　陸老1988年與店同居時71歲，2003年，84歲起失智，2007年返鄉，2008年死於舊金山享年89，遺囑安葬雲南。

　　陸鏗的事，也告訴我們，情義、恩情、親情都不是「情」，唯有色、有戀、有慾才是男女間的所謂「愛」。令「親人」心傷令「好人」喟嘆，令「恩人」扼腕。

 　
不信青春喚不回（男士篇）吾友童倬才兄贊助畫

 　
不信青春喚不回（女士篇）吾友童倬才兄贊助畫